 麦昆和妈妈
他的设计透着某种来自死亡的诱惑,有时是反人性的。或许,你和死亡调情多了,死亡就把你勾走了。 这番话,是Chanel的设计师、有“时尚大帝”之称的卡尔•拉杰菲尔德所说,而他说的,是经常蔑视他的同行、Gucci创意总监亚历山大•麦昆。 麦昆于2月11日在伦敦住所的衣橱间上吊自杀,时年40岁,令世人震惊。 短短的一生中,麦昆曾获无数荣誉,被誉为“英国时尚教父”,同时也因为其设计惊世骇俗而被称为“坏孩子”。如果不查一下Google或百度,或许你不知道麦昆是谁,但他肯定影响过你的生活,超低腰牛仔裤就出自他手。如果你是时尚潮人,那么也许你还会知道他另外一个著名的设计——骷髅头巾。 骷髅头巾、收藏头骨的人、天鹅之死、高原强暴……这都是麦昆的杰作,通过这些设计的名称,可以多少明白,麦昆的确如拉杰菲尔德所说,一直在和死亡调情。甚至,不必名字,只看麦昆特色服饰过于绚烂的色彩,也会捕捉到这些绚烂色彩散发出的死亡信息。 鬼才们的死亡,常常是不一般的。麦昆是超级鬼才,他的死也显得尤其不一般。他之所以选在2月11日自杀,是因为12日是他妈妈乔伊斯的葬礼日。
妈妈是麦昆最在乎的人
英国《卫报》曾邀她采访自己儿子,她问,你最恐惧的是什么?比你先死。麦昆答。 妈妈很开心地笑了,并向儿子表达感谢。 比你先死,这一说法更像是一个儿子用来表达对妈妈的在乎,而并不是一个真诚的答案,麦昆真正最恐惧的也许恰恰是相反的——“你比我先死”。乔伊斯死于2月2日,之后麦昆频频Twitter上的微博客表达巨大悲痛,先写道“很想念妈妈”,又用“可怕的一周”来形容自己的生活,并问“谁来帮助我,结束这一切”,等等。 在妈妈刚去世的时候,他还写道:“从天堂到地狱,再折返,生活真是个玩笑,美来自最诡异的地方,甚至最恶心的地方。” 难道,妈妈的死亡带来的不光是巨大悲痛,也有美吗?或者,死亡之后种种情感本身就是诡异的美? 天堂与地狱的折返,最诡异最恶心的地方发现美,这都是巨大的矛盾,而矛盾,似乎是麦昆生命中最明显的特征,在他的三个主要身份中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。 他的第一个身份,是时装设计师。 他的第二个身份,是同性恋者。 他的第三个身份,是无比依恋妈妈的儿子。 从第一个身份看,麦昆对女性有极大的热情。从第二个身份看,麦昆的性能量投诸到了男性身上。从第三个身份看,麦昆最强烈的情感又投诸到了女性身上。 麦昆情感上最在乎的是女性,这一点早有体现。2007年5月,“帽子女王”伊莎贝拉•布罗因恶性肿瘤和抑郁症而自杀。布罗是麦昆的伯乐和好友,麦昆大学毕业时,其从连环杀手虐杀妓女案中获得灵感的毕业作品被布罗以5000英镑买下,并在布罗大力提携下顺利成为纪梵希的设计师。布罗的自杀给麦昆带来很大打击,此后他的手腕上出现了多道割痕。 布罗是麦昆的伯乐,堪称是他“职业生涯中的妈妈”。从这一点看,麦昆选择自杀,或许不只是向妈妈乔伊斯表达忠诚,也是在向这位自杀的“妈妈”表达忠诚。
同性恋或是对父母表达忠诚
对于经典的精神分析以及后续的客体关系理论,我自己概括成两句话: 关系就是一切,一切都是为了关系; 性是对关系的渴望,性的模式是对关系模式的渴望。 联系起来就可以说,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获得关系中的认可,而性是最深层次的关系,所以性的模式反映着我们内心最深的渴望。 但是,这两句话似乎不能用在麦昆身上。他的性指向了男性,而他的情感却指向了女性,此外,他生命的热情也挥洒在女性身上。 这三者之间的矛盾怎么理解? 最简单的理解,可以将原因归因到性别认同上,也就是说,麦昆在性别上没有认同父亲,而认同了母亲,于是,他只是生理上看上去是一位男性,但心理上却是一位女性,所以,“她”热爱服装,在性上也指向了男性。 我看了关于麦昆的非常多的报道,只看到他对妈妈的爱,他与三位姐姐的特殊关系——小时候他就为她们三人设计服装,但很少看到他与出租车父亲以及两位哥哥的关系。关于他家庭内的男性,只看到一个报道称,麦昆8岁时,看到大姐被大姐夫打得死去活来,而他只能旁观,什么都做不了。假若这不只是一个偶然的片段,而是他家族内的一个轮回的缩影,那么可以推测,他的家庭内,男性很可能多数都有些暴力,而女性是受害者。如此,就可以明白,为什么他会从连环杀手虐杀妓女案中获得设计灵感,又为什么会推出“高原强暴”系列服装,这种灵感更可能是植根于他潜意识深处,而连环杀手案或英格兰强暴苏格兰的战争只是一个引子而已。 在这种男性暴力女性受虐的家庭中,似乎只会有两种选择,要么向暴力的父亲认同,要么向受虐的母亲认同。暴力的父亲显然是错误的,而受虐的母亲是道德正确的,于是,一些男孩选择了向母亲认同。 性别认同是比较简单的解释,但还可能有另一种稍稍复杂的解释——同性恋是为了表达对妈妈的忠诚。 《卫报》安排的采访中,可以看到,乔伊斯非常享受儿子对他的挚爱,而麦昆更是用在妈妈葬礼日前自杀的方式表达了这份不寻常的挚爱。看起来,这像是麦昆的心理需要,但起码可以说,这同时也是乔伊斯的心理需要。甚至还可以进一步说,麦昆对妈妈的这份不寻常的挚爱是乔伊斯培养出来的。 如果一个妈妈对儿子的需要太过于强烈,或一个爸爸对女儿的需要太过于强烈,那么孩子们会在俄狄浦斯期有很大的满足感——妈妈(爸爸)爱我远远胜于爱爸爸(妈妈)。同时,孩子们也会有巨大的压力感——如果我爱上妈妈以外的异性怎么办?
麦昆或是因内疚而自杀
据说,麦昆是在6岁时发现自己是同性恋,这正是俄狄浦斯期结束之际。麦昆开始有同性恋行为后,家人均反感并反对,惟独妈妈最快接受了他。这种接受耐人寻味。 布罗这位“职业生涯中的妈妈”自杀时,有舆论将矛头指向了麦昆。有媒体报道称,正是布罗穿针引线令麦昆成为Gucci的创意总监,但布罗对麦昆没有将她一起带到Gucci而有不满。这种报道遭到麦昆反驳。但是,布罗自杀后,他的胳膊上出现多道割痕,这种行为为什么会发生?是因为爱,还是内疚? 并且,麦昆的心中有没有另一种矛盾?他单纯就是挚爱妈妈吗?假若挚爱可以达到可怕的100分,那么他心中有没有相反的声音——想脱离妈妈的愿望也达到了可怕的100分? 在我的理解中,单纯的悲伤是不会导致一个人追随一个挚爱的人而死的,真正令我们这样做的,常常是悲伤以外的情感,而且最常见的是内疚。 我也的确是这样看到,我相信不是爱令麦昆追随妈妈而去,那一定是其他的情感。 |